健康第一

【双黑太中】此间彼方

*一方死亡注意

 

*太宰视角

 

*从前有个宰,然后他死了

 

 

 

 

 

————

 

 

 

 

 

太宰治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幽幽的冒着青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亲眼看着敌人对着他的尸体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就像捕获了猎物的毒蛇,丝丝的蛇信子滑过他已经冰凉的身体,空洞的眼神证实着里面不存在一个灵魂。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没有任何的痛楚,反而是一瞬间的事。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站在一旁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自己开始僵直的尸体。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死的更潇洒一些,死在舞台上,死在美女怀抱里,再不济,死在中也家的床上也不无不可。诸如此类他并不是没有打算过,却从没想过自己死的样子这么难看。

 

他对自己的尸体并没有多大兴趣,相反敌人却兴致盎然,将他浑身上下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希望能找出什么机密情报。太宰治只看了一会便不忍地转过头去。不得不说,看着自己像个破布袋子一样给人翻来翻去的感觉还是挺憋屈的。

 

敌人翻了一会翻不到什么,只得骂几句难听的话,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后便转身毫不留情的走了。

 

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智障。太宰治心里想,如果换做他自己,自己就会检查自己的风衣是不是双夹层,然后拆开自己里面鞋底看里面是不是空心的。他风衣的隐藏夹层里藏着一张哭鼻子的幼年中也的照片,是他当初千求万求向红叶姐讨来的。他的鞋底子的跟那里藏着一个微型的录音设备,里面录的全是中也喝醉了瞎嚷嚷的醉话,从中也八岁到十八岁,一点不差。

 

要翻到了多好啊,翻到了就等于抓住了港黑五大干部之一的人生所有黑历史,借此威胁那只傻蛞蝓,又能拿到更多的黑历史,比杀了他不知道能赚多少倍。

 

太宰治百无聊赖的站在自己的尸体旁边想着些有的没的。人是死了,思想倒还活跃得积极。也不见他生前有这么多想法,反倒死了之后脑子里的事一件盖过一件——末了他才意识到一件蛮重要的事情。

 

对哦,他死了…

 

他居然死了…

 

这就他妈有点难办了。

 

太宰治难得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摆出了一副深思熟虑的姿态。虽然他早就预感这次的任务不是那么轻松,还特矫情的在临出门前叮嘱下属如果他遭遇不测,就跟中也说他是自杀。他当时说这话觉得自己特帅特牛逼,情深似海也不过如此。之后还特潇洒的一挥手,留给自己的一群小弟们一个伟岸的背影,完全不像刚和中原中也吵过架撕过逼并且被单方面冷战的样子,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坚如磐石。

 

好嘛,坚如磐石现在海枯石烂了。

 

太宰治想了想,自己现在确实是一个尴尬的状态,跟一个鬼似乎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这个鬼可能长得好看了点,但长得好看也并不能代表他能逆天改命接着活下去。他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很是认真地思索着。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学学那些搞笑片走到自己的尸体旁边坐回去,或者是给上司打个电话惨兮兮的说任务失败啦我死啦,还是趁着青春年少无处造作到处作法作妖?

 

显而易见,答案呼之欲出。

 

 太宰治心情颇好地哼着那首殉情的小曲,双手放在兜里,一副大爷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没过多久他又贼兮兮地折回来,瞅准周围没人,悄悄的蹲下来把自己衣服里藏着的中也照片和录音机都给揣进了兜里。

 

啊啊,唯独这些东西不能丢。

 

太宰治眯起了眼睛,笑得贼精。

 

 ————

 

出任务的地方离中也家还是有几分远的,神通广大如太宰治此时也不过是一介魂灵罢了。他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到中也住的公寓,熟练地从花盆底下摸出中也口是心非给他藏着的钥匙,很是熟练地打开了门。

 

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旧景象,实在是很难想象他上午还在这里面和中也吵过一架,中也指着他的鼻子怒声道你怎么还不去死,没想到一语成谶,下午他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太宰治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欢歌不止,而路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他人死魂灵却逍遥自在,倒却可以触碰实体的东西,正如中也的照片和那个小录音机就在他的兜里跳的欢快。太宰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进化出了另一种了不起的异能。但他也懒得细想,他从小就没心没肺,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反而容易为了别人而动情。中也批判他这人整一个矫情,可谁说得准呢?太宰治想到中也,又想到今天上午吵架的事儿了。他摇了摇头,决心人死了不再想其他,只专心做个好魂灵。

 

他挑了一个还算完整干净的地方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毫不客气地坐下。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着中也回来了,太宰治心里都计划好了,等中也一回来他就嬉笑着冲上去,给他一个来自于幽灵的拥抱。那小矮子看起来牛皮哄哄的,但其实有点儿怕鬼。这一下子准能把他吓个七荤八素,说不定会吓的用异能躲到天花板上。这样自己的“中也黑历史博物馆”就能又多一份珍贵的馆藏。这种又能吃豆腐又能占便宜的事情,估计就只有太宰治那缺德的脑子想得出来,并且还为此感到无比的自豪。

 

 在脑子里描绘了中也吓得下巴都要合不拢的样子,太宰治忍不住笑出声来。与此同时的,门锁被缓缓的转开,轻微的咔哒声缓慢的就像悠长的呼吸。然后不出意外的是太宰治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太宰治含着笑抬起头准备实行他心里打好的一套计划,但是行动却止于中原中也眼角的掩不住的浓重青韵。

 

中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轻快的迈着步子走进来,大大咧咧地把外衣随意一丢,然后便大声嚷嚷着自己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不厌其烦,直到自己应他之前都不会停下。中原中也就是在这些奇怪的地方对他有着奇怪的占有欲,像是一个老妈子在找自己的崽子。

 

然而现在的中也却很安静。他走进了房门,合上房门,他摘下帽子,放好帽子,他扶着墙,弯着腰,弓着背。他好像在难过,但是他脸上分分明明没有表情,唇线抿得死紧,眼角抽得生疼。他的头靠在墙上,像是没了摩擦力一般缓缓地下滑,他也顺着慢慢下蹲,直到最后整个人面对着墙蜷成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本来就纤瘦的人更显得只有那么点儿。


没由来的,太宰治总觉得他哭过了。


喂,老伙计,你这是在干什么呢,这不像你。太宰治心里轻轻地说。

 

心里像是被拨撩了一下,好像有一块空间凹陷下去了。

 

太宰治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纵使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中也也很快注意到了他。中也整个人就像是突然化作一尊石雕一般愣在原地。那双曾经让太宰治爱的发疯的冰蓝双眼变得有些浑浊,混着浓得化不开的疲倦,太宰治甚至可以清楚的数出他眼中那一根根血丝。

 

“…你这个混蛋还知道回来。”中原中也没愣多久,他的声音狠的几乎是在磨牙吮血,上一秒还颓然的如同一只丧偶的狼,此刻又重新变回了那骄傲的中原中也,他捏紧了拳头,每一个指节都在啪啪作响,可以想象这一拳打在脸上会有多疼。但是奇怪的,太宰治心想着,自己却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

 

太宰治从小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反而容易为了别人而动情。矫情吗?那就是吧。太宰治心思极细,人间冷暖儿女情长,哪样不是看得透彻。唯独落在他自己头上,他只得一知半解。

 

他闭上眼睛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中原中也的拳头还是没有落下来,于是他疑惑地睁开眼睛。

 

中原中也松开了拳头,他看着太宰治的脸,淡淡地笑了笑。

 

“欢迎回来。”中原中也说。

 

他像是累了,仰着头,伸手搁在额头上,说完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太宰治有很多秘密。

 

他自杀,却从来没成功过,他每每喘着气从河里爬出来,抑或是咳嗽着吐出灌入胃里的药剂时,都有一种由内而外的灼烧感将他包围。那是一种格外无力的颓废感。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孤独得就像跟世界隔了那么个几百万光年。每当这个时候他总觉得难过极了,又矫情又难过。他小声说着没用没用太宰治你真没用,连死都死不了,你还能干成什么。

 

有一个下着小雨的黄昏,沉闷得就像世界到了尽头。他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踉跄着跑到洗手间,对着马桶不止的呕吐着。之前吃进肚子里安眠药全他妈给吐了个干净,只有胃里烧得就像装着一团火。他扶着洗手间的一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透过一旁梳洗用的镜子,看到自己惨白的近乎死人的脸色,汗津津的如同一张蜡纸。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心里颓然散散的东西就像此刻突然被聚集起来了。胃烧得心头正痛,怨气也汹涌着要喷薄而出,似要灼弄着那一个不长眼睛偏要招惹的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火,他一把夺过手机摁了接听,想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来平复一下自己心里翻滚起来的东西。

 

 “你…”

 

“太宰?是我。”中原中也的语气很淡,“物业管理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你好久没交水电费了,我给你垫了两个月,你怎么搞得这么寒酸,连水电都交不起。”

 

“哦对了,我今天路过市场的时候看到有人卖螃蟹,顺便给你提了几斤,丢你家楼下了,你自己去拿。”

 

“别贪嘴,死蟹不能吃,你看它不动了就别要了。”

 

 “啊啊,还有…”

 

太宰治捧着电话一直不说话,之前肚子里已经编织好的刻薄话却卡在嘴边,他每要张口,就被中原中也的话给堵了回去。那点尖酸刻薄给消停住了,一直说不出口。

 

真是烦人啊中原中也,太宰治心想,还没到二十就已经开始用老妈子的语气讲话,等他到了四十自己岂不是要被这个人烦死。

 

但是心头一突一突地跳,突突突突,太宰治说,闭嘴。还是突突突突突,这颗荒废了多年的心此时跳的飞快,什么都清清明明地挂在他的脑子里。雨声滴滴答答要与心跳重拍。他问自己,这是吗?

 

这就是了。他听到自己回答。

 

————

 

醒来的时候还是半夜,太宰治揉了揉眼睛,他之前还不知道一个鬼魂居然需要睡眠。

 

这可真是了不起的发现啊。他心情颇好的撑着头,看着一旁睡的不甚安稳的中也。若换做平常太宰治这般的动作,中也早该醒了,但是如今太宰治变成了鬼魂,再怎么动静也扰不醒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虽然多了些方便,但却莫名失了些质感。

 

回忆起自己刚才梦里的内容,太宰治郁闷于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破破烂烂的陈年旧事。是因为自己死了所以变矫情了,还是因为今晚中也的矫情弄得自己都矫情了?

 

他想想之前中也对着他笑说着欢迎回来,中也看他的眼神分明不对劲。

 

这傻小子,把自己当成幻觉了吧。太宰治想着。

 

他的视线飘飘忽忽在周围瞎转悠,不由自主的留在了放在床头柜的帽子上。

 

这是一顶连中也看了都嫌弃的帽子,上面还颇有恶趣味地别着一朵大红花,太宰治想起来了,这个帽子是他送给中也的生日礼物。中也居然不领情地嫌弃了半天才别别扭扭的收下。太宰说,这是一顶多适合你的帽子!你已经是戴这种老妈子的帽子的年纪啦!中也气得一口气没缓上来,但是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反手就把太宰治摔出去了。

 

可怜中原中也那点智商哪懂得太宰治的浪漫,太宰治难得在帽子里藏了一个小小的惊喜,可是中也那实打实的心眼儿愣是没发现。太宰治心想,算了,等有时间提醒他一下吧,但是拖着拖着,直到太宰治死了没人提醒了,中也依旧没发现。

 

太宰治叹了口气,果然人死了就是容易伤春悲秋,矫情得跟个小姑娘一样。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走马灯般地晃了出来。白天里太宰治还觉得毫无所谓,而现在看着中也不甚安稳的睡颜,那颤抖的睫毛下不安分的眼皮,太宰治却没由来地惆怅了些许。心里自从死后见了中也后就落了一块,一点点地向下塌陷。

 

有什么要绷不住了呀。太宰治想着。

 

想到这儿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摇摇头唤回自己白日里那不再多想的决意出来。给自己鼓了鼓气儿,很自然的小小欢呼一声,猛地往中也旁边一躺,然后眨着眼睛看着中也的侧脸。中也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下面藏着一双会发光的漂亮眼睛,太宰治曾吻过它们。

 

“喂喂,如果你还醒着,你就陪我说几句话嘛。”

 

“因为我死了消沉了吧?中原中也你是不是喜欢我?”

 

“要我说啊,我觉得中也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没跑了。”

 

“所以我做鬼的不会放过你,拉都要拉你下地狱!唔哦——!”

 

太宰治笑了起来,他带着些玩心凑近中也的耳朵,轻声说着。

 

“中——原——中——也——大——傻——逼——!”

 

————

 

“就戴这个帽子嘛?”太宰治歪了歪头,“我觉得挺好!”

 

中也转过头看了他几眼,最后在太宰笑的弯弯的眼眸前败下阵来。他嘟囔着不满着戴上那顶有着一朵大红花的帽子,配着他身上黑色西装,看起来不像是要去参加葬礼的,反而是去葬礼前搞笑的,很容易让不熟悉他的人觉得他是那种棺材一下葬就会冲上去,把太宰的尸体拖出来鞭尸的那种人。当然,熟悉他的人也同样会这么以为——

 

但是太宰治却没有这种担忧。有部下悄悄对他说,太宰先生您以后的葬礼要不要在国外举行啊,我们都很担心中原先生在您的葬礼上开脱衣舞派对。太宰摆摆手说不会的不会的。中也要这么缺心眼,早在他升职会上脱了,犯得着等到他死再作吗,这么作的只有太宰治一个人。

 

“喂,太宰,我为什么要参加一个活人的葬礼?”临出门前,中也抬头看着一旁的太宰,突然问道。

 

 “但是我死了啊。”太宰笑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就对了。

 

“…也对,我都他妈忘了你是个幻觉。”中也咬了咬牙,捏紧了帽子走出了门,也懒得听太宰治的解释。

 

不错嘛,中也你的智商终于up了。太宰治心想,但老子他妈真不是你的幻觉。

 

一路上中也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倒是他很开心的哼哼唧唧了一路,参加自己的葬礼这种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经历的,太宰治老早就想这么干了。中原中也刚开始还讪讪的、不住地瞟他几眼,但越接近目的地中原中也就越沉默,到了后面干脆安静的呆坐在车位上,什么话也不说。太宰治聒噪了一路,中也也就沉默了一路。

 

中也走下车,太宰治跟着走下车。

 

中也撑开伞,太宰治走进伞下。

 

中也走进那樽棺材,太宰治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肩膀。

 

“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中也的声线平静,眼睫低垂。他眼底里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就像同样一个雨夜,他打来电话,问太宰要不要吃螃蟹。

 

有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中也则是见了棺材都不肯低头的类型,他倔强得让人心疼。太宰治曾经问过他说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中也会陪自己殉情吗。中也就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太宰治,好半天才开口说为什么要陪你殉情?我要死了这世界上还有谁记着你?你跟白活了有什么区别?你的墓碑谁管?我死了没人镇着了你那群仇家排着队等着刨你的坟呢。

 

三观正哦,好现实哦。太宰治内心冷笑。好烦哦自己怎么会和一个半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的木头桩子搞在一起,还纠纠缠缠这么多年。白瞎了自己浑身的浪漫,全闷声不响砸在你这个楞子上。

 

理论总和实践不太一样,中也说的光鲜亮丽理直气壮,临头给他一刀他又接的那么手足无措差劲至极。太宰治站在中也身后,离他仅有半步的距离。他能清楚的看到中也把帽子摘下来默哀致意的动作。然后他长久的半跪在他的坟墓前,笔挺的背影就像另一座墓碑,灰蒙蒙的雨里面他的身影也是灰蒙蒙的。

 

“…如果还活着的话就回答我。”中也缓缓地开口说。

 

太宰治没由来地笑了笑,他走到墓碑旁,走到中也的前面,微微弯着腰,双手比成喇叭状,轻声说道:

 

“我的确死了哦。”

 

————


太宰治心里有本账,记载着所有人情冷暖。中原中也和他自小便绑定,在这里头却依然只有寥寥数语。


中原中也,小矮子,黏糊糊的蛞蝓,是一个傻逼,蠢。

 

而且容易死。太宰治心中默默给中原中也记上一笔。

 

他不是没看到射向中也的子弹,也不是没看到那张极为阴险冷酷的脸,他大声地提醒中原中也注意,中原中也却依旧被击中了。看着他倒在地上虚弱的奄奄一息的样子,太宰治自从死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震颤。那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瑟瑟发抖和慌乱不安。感情浓烈得几欲破土而出,他几乎要以为自己重又活了过来。

 

“喂,中也,你别死!”太宰治想用力摇醒这个眼睛快要合上的人,他死死盯着那双涣散的蓝眼睛,声音不大也不小,却如钉般坚定:“你说你不死的,记得吗?”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只手握住了,或者是自己同样也被子弹击中了,浑身痛的无以复加。他以前也曾有过这种感觉,看着那人倒下,恨不得自己一并给打上千百枪,然后一同去了一了百了。他在混沌中活着,他自己体悟出来这是何种情绪,并且将之命名为绝望。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不该有任何动作,不该有任何想法。一介魂灵,哪来那么多感情?

 

那么死人,也会绝望吗?

 

太宰治在没人的地方矫情了一辈子,被自己矫情进去了不算,还要拖上一个中也。要是中也陪他殉情该多好啊,他拉着他爱人的手,什么都不怕。来啊,我数三二一,一起跳,然后一起死。殉情,多么美好的字眼。在黄泉路上有爱人的陪伴,连死这种冷冰冰的东西都会变的温馨起来。

 

温馨你娘的屁。

 

太宰治的声线近乎哀求,他放下了他那尊贵的面皮,表情软弱得一塌糊涂。他死命地喊着这个小矮子的名字,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是一个死人。

 

他只是一个死人。

 

中也的眼神逐渐涣散,见识过很多死亡的太宰治知道这是濒死的征兆。他把中也轻轻放在地上,他看着那个他爱了一辈子的人,看着那双他爱了一辈子的眼睛。他把手放在他的枪伤上,他能感觉到那颗心脏在微弱的跳动着。

 

“妈的中原中也你这样子真是难看得要命,你要这样子死了我要笑你一辈子的。”

 

“你要死了我的坟怎么办,想刨我的坟的人能从横滨排到鹿儿岛呢,你要是不在了谁给我镇着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果然还是喜欢和美女一起殉情,你还不够格。你死了也没用,听到没?”

 

中也像是听到了他的话,惨惨地笑了笑,嘴唇的颜色也因为失血变得霜白。

 

“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服了你的智商了。”

 

“你别以为你笑了就好看就可以去死了,我告诉你,你现在丑死了,赶紧给我提着一口气去整个容去。”

 

太宰治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知道此时中也的糟糕状况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但是他就忍不住要讲。他这辈子没怎么啰嗦过,中也啰嗦反而被他戏虐为老妈子,但换成啰嗦的是自己他又觉得这些话必须得讲。不是缠绵的情话,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他全凭自己的脑子自己的嘴巴搜肠刮肚的说着。他心里有个恐惧的声音在尖叫,让他产生了他如果在这里停止、中也也会一起停止的错觉。他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的头靠近了中也的。他是个死人没有体温,他却能感觉到中也体温的流逝。他用自己没有实体的双臂抱住了中也,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害怕。

 

“喂,中也。”太宰治说,“你要是活下来了,我们就看看帽子下面的秘密好不好?”

 

————


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下午。


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漂亮得就像星星做成的。


他心里说,回头吧,你要是回头,我也会给你一个拥抱。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蓝眼睛。


我欠你一个拥抱啊。


——

 

医院外面有一片开得很好的花田,一阵风吹过来,跟花海似的一层层地翻着浪,漂亮的很。


太宰治百无聊赖的往里晃荡了一圈,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花中嬉戏的花仙子。于是他开始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是一个花中仙女,采着花蜜,遇到了命定中的男人中也。这个男人提着黄金的弓白银的剑,英俊潇洒就像天神下凡。

 

恶心。

 

短暂地恶心了自己一下终于清醒了起来。他拍了拍脸,走向医院的大门。后面想了想,又折回从医院的窗户轻盈地跃了上去。

 

上次的事故之后中也虽然得救了,但是好歹也受了致命伤,好在他的哭天喊娘一哭二叫三上吊的战略似乎是起了作用,中也得以从鬼门关逃开。但是他发现自己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原来只有中也能看见他,现在中也要是不注意的话,偶然恍惚,居然也看不清他了。

 

也对嘛,自己不是死了嘛。反正中也还在,自己的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坟被刨。要是中原中也死了,估计他会提出要和自己合葬。到时候如果被刨坟,那就两个人的一起被刨。中也的坟也被刨了太宰治也就舒心了不委屈了。不过那棺材的长度得调整,太短了中也正合适,他太宰治可是要砍腿的,疼,不干。

 

他悄悄地翻进了中也的病房,中也正望着帽子发呆。太宰治仔细一瞅才发现中也盯着一张纸条发愣。这张纸条是自己写好的塞进帽子里的夹层里的,上面写着缠绵的情话。可谁知道中也现在才发现这个小小的惊喜,还是在他千方百计的提醒之下才发现的。

 

这么蠢也没谁了。太宰治心里叹气。中原中也你就是太老实,所以才总发现不了我在哪藏着你的黑历史呢。

 

他很自然地坐在中也旁边,中也并没有看到他,他也笑笑不在意。

 

“我说——”他清了清嗓子。

 

“你再看着发呆不表个态——”太宰治顿了顿,看着一脸难过的中也,笑眯眯地说,“我就亲你!”

 

 宰治现在的状态中原中也自然是看不见他的,所以他只是找一个小借口罢了。

 

中原中也收起那张纸条,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太宰治心想,不好,他好像要哭。

 

于是他很快速地伸头,很轻的在中也的唇上轻吻了一下,轻到太宰治自己都觉得好像没亲到似的,只是隔着薄薄的空气擦过而已。

 

有点儿不甘心,这种擦肩而过的感觉。

 

不过呢,我希望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你白发苍苍的样子,这样我就能笑你的驼背啦!

 

轻轻的笑声弥散的空气中,无人的窗台上轻轻躺着两样物什,一张中原中也哭花脸的照片,一个小小的微型录音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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