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第一

【双黑太中】极恶之人必将遭到世界的放逐

*给人民的好同志的麻吉的迟来一百年的生贺 @町 

*有点黑,写过了这么多他们的美好,突然想写另一面


——


“任务完成。”中原中也踏上焦土瓦砾,背后是熊熊烈焰,和已经被烧得看不清轮廓的建筑物。他肩上大衣后摆被热风托起,唯独落在肩头的部分严丝合缝地契合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像是被施了魔法。

 

中原中也回头看着燃烧的建筑。因高温而微微扭曲的图像在他眼前晃荡,建筑里头似乎有数不清的黑影在尖利哀嚎和嘶叫。

 

“任务目标已死。”中原中也转过头来,对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来。

 

正当他掸了掸衣上的尘灰,准备离开之时,不知怎的,这场看似要吞噬万物的火焰里居然幸存了个活口。他的脚踝蓦然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中原中也条件反射地把手伸进口袋里,那里头有他备用的一把小型柯尔特,里面有三发子弹。依照中原中也多年的训练素养,即使在火场的干扰下,不用回头,听声辨位都能准确地命中对方的脑门,三发实属绰绰有余。只不过下一秒那个人的声音响起,中原中也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僵硬,感官也因此出现了误判,子弹没能如他预料那般一发夺走对方的性命,而是没入了一旁的废墟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说过......你说过会留我的性命......”

 

对方的声音极其苍老,歇斯底里地从喉咙深处咆哮而出,仿佛两片尖锐的玻璃相互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你毁了我的一切......你会遭到报应的......”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他没有回头,可手却没有再次扣动扳机。

 

良久,抓住他的脚踝的那位老人早已崩溃。他开始啜泣起来,声音细微,可在中原中也耳朵里,一瞬间有如地狱里鬼魂催命的哭嚎。

 

“求求你......求求你......”

 

“怎么回事?”手机那头传来了慵懒好听的声音,“我似乎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次任务的线人存活。”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说,“请示上级命令。”

 

“这样啊。”对面似乎是思考了几秒,然后很是温和地说,“中也,你把手机给他,我会对他说几句话。”

 

中原中也低垂着眼眸,转身蹲下,把手机塞到了老人的手里。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双衰老的、隐约闪着一点希望的光芒的眸子,随后闭上了眼睛,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出半分钟,他的身后传来了再次爆炸的声音。

 

——

 

 

 

极恶之人必将遭到世界的放逐

 

 

 

——

 

太宰治从电梯里出来。两侧的守卫见到他,先是站直脱枪,随后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除了面见首领的半跪礼以外最高的礼节。太宰治一言未发,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在他们身上停留,冷漠得就像个暴君。他面无表情地目视着前方,肩上的大衣因为他的步伐微微晃着后摆,并随着他动作的加快,摇晃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一路上不停有守卫向他鞠躬,他都不曾因此动一动眼皮。

 

这是地下七层,港口黑手党总部最深的一层。港口黑手党在地下一共有七层牢狱,前六层的守备措施一层比一层严格,通常用于关押最穷凶极恶之人,而这第七层还从未被投入使用过,还是最近才迎来了他的第一位客人。太宰治在通过层层验证之后,先是绕过了一道迷宫一般的走道,再是通过了一条地下河流,最终才接近到他的目的地。太宰治眼前的是一条极长的走廊,每走几步便有两名守卫守候,其间还有数十道铁门加护。太宰治每一次停下来等候铁门开启,眼底的冷峻便多上一分。一旁的看守人员看出了太宰治被逐渐消磨的耐心,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在最后一道铁门侧的红光变绿、被缓缓开启的时候,太宰治的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些许。

 

现在在他眼前的是一道极其普通的樱桃木门。很奇怪的是前面的守卫措施何其严格,可这扇门却没有上锁,只要在把手上轻轻一压,就能轻而易举地被打开。

 

太宰治无声地笑了笑,轻松地推门而入。

 

中原中也坐在床上,双手搁在膝盖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太宰治推门进来的时候都不曾抬一下头。他任由自己有些凌乱的枫色头发垂在肩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那本应蓝得有如冰川的眼睛。

 

他的双手铐着一副手铐。

 

中原中也这么狼狈的样子并不多见。他一直都是港口黑手党最锋利的一把刀,威胁着所有心有觊觎之人的生命。但当这把最锋利的刀会误伤到自己的时候,自然要套上最保险的刀鞘,放在最保险的位置才稳妥。中原中也不问,也不反抗,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过失,等着周围的人将他铐上带走。当初提议建造地牢的是太宰治,这第七层是太宰治亲自设计的,似乎专门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将中原中也关押在这里做好了准备。

 

太宰治走到他身旁坐下,顺手就抚上了中原中也的肩头。他感受着那隐藏在肌肉线条下的骨骼,指尖轻轻在骨缝之上摩挲着。

 

“瘦了。”太宰治说。

 

“才关进来一天。”中原中也笑了,“哪能就瘦了。”

 

“是瘦了。”太宰治似乎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似的,在中原中也身上好一通乱摸,惹得不怕流血偏生怕痒的中原勇士笑倒在他怀里,头不轻不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太宰治能感受到中原中也的呼吸的热气扑洒在自己的胸口,那是靠近心脏的位置。中原中也不动了,太宰治也安分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中原中也的头发。中原中也闭着眼睛,安心地倚在太宰治身上,均匀地呼吸着。太宰治顺势搂住了中原中也的腰,轻轻咬了咬中原中也的耳朵。

 

“还有几天?”

 

太宰治听见自己的肩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会暂时将你关押一周。在这期间,森先生会尽力搜集证明你是清白的证据。”太宰治说到这里顿了顿。中原中也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自小一起长大所形成的预感还是告诉他,太宰治此刻并不高兴。

 

“他那么看重你,想必即使你有错,也会保下你吧。”太宰治幽幽地说。

 

“太宰。”中原中也抬起头来,直视着太宰治的眼睛。

 

“我说的是实话。”太宰治嘴硬道。

 

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太宰治的眼睛并不曾挪动视线。良久,太宰治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好啦,我说错了,我向森先生道歉。”

 

中原中也笑了,他凑上前去,吻了一下太宰治冰凉的嘴唇。


“裁决会那天,我一定会投你有罪的。”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耳边笑着说。他的声音很轻柔,说话的热气落在中原中也的耳畔,中原中也没忍住红了耳根子。


随后一连几天,太宰治偶尔会来几次,只不过再不做像第一次那般出格的事了。太宰治这个人很复杂,开心的时候像狗,难过的时候像猫,二者的唯一共同性就是需要一个安全的角落用于炫耀和舔伤口,而从始至终,中原中也就是那样一个角落。太宰治来的时候并不总是有事情要向他汇报,他偶尔会在中原中也身边坐上几个小时,除了玩他的头发什么也不干,偶尔也会靠着他的背打个盹,一睡就是一下午。太宰干部如此滥用私权,尚且都被森鸥外允许了,倒是一向兢兢业业的中原中也因为失职入了牢狱,想想都让人觉得气恼。

 

自从双黑一战成名之后,在港口黑手党内便有了这样的说法——不要得罪“双黑”中的任何一个人。平时这两个人势如水火杀得你死我活,两股强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而不会波及众人。可一旦得罪了双方之中的任何一个,就如同在装满水的气球上扎上一针,随之倾泻而来的便是如影随形的报复和生不如死的折磨。太宰治的狠毒和中原中也的冷漠加在一起,要杀死某个人、捣毁某个集团,甚至毁灭一个城市,简直是太容易了。

 

即使是首领也会忌惮他们三分吧。中原中也听到有人说。

 

出乎中原中也意料的,“双黑”在年轻成员里面的人气出奇的高,就像整个港口黑手党的一根定海神针。有些年轻气盛的小混混甚至都慕名而来,自称是被二位人格魅力所征服,想要驰骋麾下。每一个新人眼里都带着一点微光,偶然能恍惚了中原中也的眼睛,让他想起自己还在“羊”的日子来。中原中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相反,他自觉自己罪恶深重死有余辜,并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将军,也不需要有忠心耿耿的随从。跟在他身边的人越少越好,这样至少能少带几个人下地狱,如果有地狱的话。

 

中原中也被安排审核新成员的工作,他对这份临时工兴致并不很高。平日里一贯对工作极为严苛负责的他难得有些消极怠工,而太宰治总能看出来他内心的想法,就如同掌握着他的一呼一吸。

 

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太宰治刻薄地说,你不需要为他们考虑,如果他们死了,那是他们活该。

 

中原中也在审核工作的消极怠工,直接成了这场牢狱之灾的导火索,再加上早先明里暗里的包庇行为,让首领再也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森鸥外找到他,对他提了一个要求,让他以此将功赎罪。中原中也想都没想,摇摇头就拒绝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忤逆首领的命令。

 

我不可能做对您不利的事。中原中也说,对太宰也是一样。

 

但是我保证,如果他谋反,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中原中也顿了顿,坚定地说道。

 

森鸥外惋惜地看着中原中也,你知道违反首领命令的后果是什么吗?

 

中原中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一旁的两名干部走上来给他戴上了手铐,中原中也任由他们上锁,对着森鸥外微微低头,然后顺从地被带到这间牢房里来。他需要在这里反思一周,一周之后全体港口黑手党高层人员会在总部顶楼召开裁决会,来评判对中原中也的处罚。

 

与中原中也亲密如尾崎红叶,在此期间都不曾踏足地牢半步,反倒是最该避嫌的太宰治,一次比一次来得勤快。太宰治身为有权裁决中原中也的五大干部之一,在此之前居然丝毫不在乎众人的议论,明目张胆地来探视中原中也,对党内每一个人展现着“双黑”一人有难时,两个人整体惊人的一致对外性。牢房到底有什么好待的,中原中也想不明白,偏偏太宰治爱来得要命,他赶都赶不走。

 

七天期限一到,有中原中也眼生的面孔走到牢门前,给他铐上手铐把他带走。“给中原中也铐手铐”,听起来像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只要身为港口黑手党的一员,都知道无论是什么材质的手铐,在中原中也的双手间无限约等于纸糊的。即便中原中也被铐住了,但只要他轻轻一发力,整个黑手党总部都能垮掉半边。中原中也顺从地任这几个人牵着铁链带他前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概是不想让新来的下属太尴尬。

 

他们领着中原中也来到了首领办公室前。中原中也皱了皱眉,按理说他应该去的是天花板足有六米高的审议大厅,五大干部和首领会坐在高高的审议台上等待他的辩词,大厅中间会有一把带锁的椅子留给他。

 

中原中也看向身旁的人。一直以来中原中也都负责着港口黑手党的人事管理,而太宰治则主管外交事宜。两个人一个人主内,一个人主外,经常被尾崎红叶嘲笑着一内一外无比相配,不如早日结婚。非人的身份自然给予了他非人的能力,再加上中原中也对待工作仿佛用情至深一般的认真,他对自己的下属了如指掌,能让他眼生的面孔几乎没有。

 

然而直到中原中也入狱的这一天,中原中也才知道港口黑手党还有这么多人他不曾见过,仿佛隐藏在暗处的军队。他知道以往的天皇权臣最喜欢私自养一些军队,用来保护自身的安全,也可以用于谋反与防止谋反,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中原中也推开了首领办公室的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和森鸥外两个人。

 

森鸥外背对着中原中也,双手背在身后,站姿挺拔,带着一点军人的气质,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英姿来。他微微低着头,而他眼前只有熊熊燃烧的壁炉,似乎是对某块红得格外亮眼的炭很感兴趣一般。

 

“首领。”中原中也站在靠近门的位置,行了一个半跪礼。森鸥外没有给他前进的命令,他就保持着刚刚进来的位置不变。

 

“上个世纪的日本,还是用利用炭燃烧的热度来取暖的。”森鸥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中原中也,反而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个壁炉还是上一任首领在任的时候留下的。他喜欢这种用炭取暖的实在感,再不济,装饰效果还是可以的。”

 

“不过现在都用电暖气供暖了。炭火可以适当地留一些以供不时之需,但太多了反而容易成为火灾的隐患。”森鸥外转身笑笑,对中原中也比了一个起身的手势,“这一周委屈你了,中原君。”

 

“这是我的失职。”中原中也起身,依旧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来表示对这位首领的尊敬。森鸥外双手轻轻击掌,站在中原中也两侧的人立马上前,为中原中也解了手铐。

 

中原中也活动着因为被铐着而有些轻微发麻失血的手腕,低着头不说话。

 

“你现在一定在想,为什么我会把你叫到这里来,而不是在审议大厅。”森鸥外笑着说,“这是因为我知道中原君是整个港口黑手党里最忠诚的人,我不想因为一次小小的违抗命令,就把你送上审议大厅,让所有的成员目睹这一切。”

 

中原中也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是想尽我全力保下你的,不过你一定知道,五大干部中,只要有一个人认为你是有罪的,即使我是首领,我也无法撤销惩处。”森鸥外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们私下里进行了裁决,最终结果,四个人认为你无罪,只有一个人认为你有罪。”

 

“太宰治。”中原中也轻声喃出了这个名字。

 

“对,是他。”森鸥外点点头,表情有点微妙,“你们吵架了吗?”

 

“我们关系一直都不好。”中原中也面色平静地说,“您应该知道的。”

 

“但你们是我党最骄傲的‘双黑’啊。”森鸥外点点头,笑出了声,“不过因为太宰君,即使我并不想这样做,也不得不对你做出一些惩处的措施。”

 

“悉听尊便。”中原中也低声说。

 

“你被下狱的消息原本是保密的,但不知是谁把消息散播了出去。”森鸥外说道,“西部因此产生了一些动乱,我想请你在这场动乱没有演变成反叛之前,亲自去镇压它。按照你的能力,应该不出一个月就能解决。”森鸥外笑了笑,“不过作为惩罚,你必须亲自留守在西部半年,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了,才可以回来,相当于一个小小的‘流放’。”

 

“属下明白。”中原中也垂眸说道。

 

森鸥外满意地点了点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要是太宰治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中原中也从首领办公室出来,正好看到斜斜靠在门外的太宰治,像是一直在外面等他。太宰治原本带着懒懒的表情,只不过那只未被绷带遮住的眼睛里藏着点森森寒气,让人看了心里害怕。他一看到中原中也,马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弯着眸子站直了身子,眼底早先那点冷意也全然溜了个精光。

 

“太宰......”中原中也一皱眉,刚要张口,却被太宰治猛然捏住手心,下意识噤了声。

 

“有监控。”太宰治微微俯身,靠近中原中也的耳侧,嘴唇微动。

 

中原中也身体猛地一僵。太宰治像安抚炸毛的猫似的,一下一下地顺着中原中也的脊椎摸,直到中原中也浑身的肌肉放松为止。

 

中原中也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太宰治笑了笑,在某个监控死角里轻轻吻了一下中原中也的侧脸。

 

“下面有一辆车,是送你的吗?”太宰治最后拍了拍中原中也的后背,很是随意地说。

 

“对。”中原中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了被太宰治吻过的那块肌肤,点点头说道,“作为惩罚,我被发配到西部半年。”

 

“这样啊。还真是天大的喜事。”太宰治眯着眼睛笑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半年都见不到你了?”

 

“也意味着我半年见不到你了。”中原中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太可惜了,我还以为他们会把你送到北极去,让你在那里发动污浊直到力竭而死。”太宰治笑着说,“我会在总部喝着茶,然后听到你的死讯,用一秒钟为你哀悼。”

 

中原中也出奇地没有生气,而是用那双蓝眼睛认真地看着太宰治。

 

“那你可要活到那一天。”中原中也说道。

 

太宰治愣住了。

 

“我觉得你误会了我什么。”太宰治有些无奈。

 

“你会活到那一天的。”中原中也的表情很严肃,语气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坚定,而太宰治只是笑着摇摇头,语调轻快地说:“走吧,我送你。”

 

那句“我送你”说得极轻,可中原中也还是听到了。

 

中原中也跟着太宰治下了楼。楼下确如太宰治所言,有一辆黑色的宾利在等着他,发动机已经预热好了,司机正在驾驶座上等着他。后备箱里放着中原中也的行李,前车后座上塞着任务书。中原中也被关了一周,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森鸥外什么都给他打点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根本不像是一场临时小小的裁决会就能讨论出来的。

 

中原中也回头看了太宰治一眼,太宰治冲他点点头。中原中也想起来下属背着他所议论的、太宰治所有的残忍与狠毒,但奇怪的,他在太宰治的眼睛里总是看不见这些。太宰治有一双很清澈很漂亮的桃花眼,里头是秋天的映色,弯着对你笑的时候好看极了。

 

“有时候我觉得流放反而是种好事。”中原中也拉开汽车后座的门,大声地说。

 

“怎么?”太宰治歪着头问道。

 

“至少我不用做双份工作了。”中原中也最后恶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随后坐进了车里,狠狠地关上了车门。

 

太宰治无声地笑了笑。

 

就在宾利准备开动的时候,太宰治突然走到靠近中原中也的车窗前。中原中也以为他还有话要说,刚想降下车窗,却被太宰治给制止了。

 

太宰治伸出手,轻轻地在车窗上敲打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

 

来到西部以后,中原中也总是容易梦见以前的事来。

 

以前他还在贫民窟生活。这块总是被阴霾笼罩的土地上开不出任何一朵花来,所有人都热衷于摧毁与堕落。父亲侵犯女儿、强壮的男孩子侵犯弱小的男孩子、走私、贩毒、传染病,世界上所有的罪恶都孕育于此。中原中也虽然瘦瘦小小的,但他足够强大,打过他主意的人,血早已经染红了玉川上水。有小孩子愿意依附他,希望能得到他的保护。中原中也也乐意去庇护别人,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羊”。中原中也是贫民窟里唯一一只最不安分的黑羊,但偏生他却有着最锋利的角与牙齿,让依附他的小羊得以免受欺凌。

 

那个时候大概是他童年最快乐的时候,有人需要他,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像是漫画里面的超级英雄。可此时的他也不知道,白羊的羊群是始终容不下唯一一只黑羊的,等到白羊们慢慢强大起来,他们就会把对向敌人的角转向黑羊。中原中也这种人在英文里叫black sheep,在中文里叫害群之马。

 

而太宰治也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你不必为了那些人而费心。太宰治很是不耐烦地说,他伸出手,狠狠地掐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

 

你是我的狗。太宰治暴躁地说,你只能供我驱使,保护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不是任何人的狗,我也没有任何义务保护你。中原中也若刻毒一点,大可用这样的话回复他。可中原中也没有,从此接下了“保护太宰治”这个终生任务。不知怎的,中原中也看着那个男孩有些孩子气的鸢色瞳孔,就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

 

中原中也自小在贫民窟长大,没有人教他伦理道德,更不会有人告诉他人的情感里还存在着一种叫“爱”的东西。中原中也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太宰治第一次吻了他的眼睛,然后把自己房间的钥匙交给了他。

 

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做一些大人的事了。中原中也还记得当时太宰治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不过这种事情只能和喜欢的人做,所以我把我房间的钥匙给你,你想做的时候来找我就行了。

 

我喜欢你?中原中也有些迷茫地问道。

 

是啊。太宰治显然是没料到中原中也会反问他,难得露出些窘迫的表情来,这是中原中也在私下里都极难见到的样子。

 

你喜欢我,对吧?太宰治试探性地问道。

 

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太宰治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别开了视线。

 

原来这就是喜欢。中原中也没由来笑了,他捧着太宰治的脸,也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这半年来中原中也一直梦见以前的事情,从七岁到十八岁,从十八岁这里断掉,再从七岁开始。周而复始许多次,有如死前走马灯,几乎要将他困在昔年的旧梦里。

 

半年时光飞逝,还有一天他就要回到本部去了。可那天晚上,他却破天荒地,做了一个其他的梦。

 

窗户被敲响,哒哒几声颇有规律。中原中也望过去,看见太宰治蹲在他的窗台上,正在以某种节奏敲着他的窗户,听着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太宰治注意到了中原中也望过来的目光,对着中原中也露出他惯常的、有些痞气的笑容来。

 

中原中也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

 

“你来做什么?”中原中也皱着眉问道。

 

太宰治看到他来了,大大咧咧地坐下,对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跟我走吧。”太宰治说。

 

“什么?”中原中也没反应过来。

 

“森鸥外疯了,他要杀了我。”太宰治说,“我逃了出来,跟我走吧。”

 

中原中也眉头皱得更深了。

 

“太宰治。”中原中也说,“你不要为难我,你是除了森先生以外,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中原中也。”太宰治盯着中原中也,认真地说道,“这句话如果换我来说,我是不会说‘除了森先生以外’这句话的。”

 

中原中也死死地盯着太宰治,太宰治也毫不犹豫地回应着中原中也的目光。良久,还是中原中也率先败下阵来。

 

“我是在做梦,对吧。”中原中也像是泄气了一般,轻声说道。

 

“为什么不是呢?”太宰治笑眯眯地说。

 

“非这样不可吗?”

 

“非这样不可,中也,他可是要杀了我啊。”

 

中原中也轻叹一口气,把手放在了太宰治的手上。

 

“那我跟你走。”

 

中原中也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他猛地从床上起身,一身冷汗淋漓。梦里的场景太过于真实,太宰治指尖的温度似乎都还停留在中原中也的手心,以至于在此刻,中原中也倒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中原中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了许多,才伸手去拿闹了老半天的手机。他把手心放在手中,看清了来电显示的那个名字,一瞬间觉得手机有如烫手山芋一般。犹豫了几秒,中原中也最后还是点了接听。

 

“太宰。”

 

“看来我打扰你睡觉了。”许久不见,太宰治的声音依旧是清冷里含笑,就如同清酒里的醇。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中原中也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随意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呼啸的风声。

 

“等一下。”中原中也警觉起来,“你在哪?”

 

“还是瞒不过你......”对面轻叹一声,“我在黑手党总部的楼顶。”

 

“你在那里做什么。”中原中也心中蓦然警铃大作,“你马上下来。”

 

“你刚刚在睡觉吧?”太宰治笑着问道,“梦见了什么?”

 

“你不要转移话题。”中原中也冷声说。

 

“梦见了什么?”太宰治的语气放软了一点,“说真的,中也,告诉我吧。”

 

中原中也的确没弄错,他确实无法拒绝太宰治。片刻后他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口:“我梦见你叛变了。”

 

“我本来可以这么做。”太宰治笑了。

 

“那为什么没有呢?”中原中也问道。

 

对面沉默了。

 

“听着,中也,不要来救我。”就在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再也不会说话了之后,太宰治突然说道。

 

“我是极恶之人,这是我应有的报应。”太宰治轻声说,“极恶之人会遭到世界的放逐,但你不是,所以你会长命百岁。”

 

“你在说什么。”中原中也狠狠地皱眉,“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和你一起做的,同谋应当同罪。如果你死了,我也在劫难逃。”

 

“你不会。”太宰治的声音很轻,轻得似乎要被风吹走。

 

“因为......”太宰治笑了出来,“你不是人。”

 

中原中也无声地笑了笑。

 

是了,这就是太宰治,看起来懒懒散散,其实骄傲得不得了,连临死前都不忘记要嘲笑一下自己。

 

“喂,太宰,你之前......”中原中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太宰治挂断了电话。

 

太宰治放下了手机,随手从楼上丢下。

 

在他面前,有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而森鸥外站在最中间。唯独他手上没有拿着枪,但是也只有他脸上带着笑容。

 

“我还以为你会抓紧时间来个表白。”森鸥外端详着太宰治冰冷的表情,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劝您还是不要让他们开枪比较好。”太宰治冷冷地说,“虽然我敌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临死前带走您的命的准头还是有的。”

 

“我当然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太宰君。”森鸥外笑着说,“毕竟你的枪法是我亲手教的啊。”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森鸥外,不发一言。

 

“我倒是对你之前的那句话挺感兴趣的。”森鸥外摆摆手,数十支枪被放了下来,“你和我都是极恶之人,本来应该惺惺相惜,何苦至此。”

 

“我会在地狱等你的。”太宰治冷漠地说。

 

“好。”森鸥外笑笑,“我会带着你最爱的清酒去找你。”

 

太宰治转身,脚底便是万丈深渊。他听着耳边肆虐的风声,没忍住一声轻笑,冰冷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不该通那个电话的。”太宰治低头,自嘲般地笑了笑,“倒是有点......不想死了。”

 

恍惚间他看见有人对他伸出了手,蓝眼睛里全然是满缀的星光。太宰治不由自主地倾身,似乎要追随着那一点光而去。

 

横滨的雪夜凉得让人心碎,远处似乎传来了缥缈的歌声。

 

弦被射断了,提线木偶自高空无声而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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